锦衣卫指挥使vs亡国公主
第1-4章
“六年前,你在盛州?遇见我时,不问我来处,不问我家世,为何现在就要问了呢?"
裴行璟?冰冷眼眸望着她,未曾言语。
当年裴行璟南下办案,在盛州对花妩一见钟情,为了娶她,甚至不惜和宰辅之女云霓退婚。
他曾经,也是那般喜欢她……
花妩舌尖苦涩蔓延:“其实你想知道什么,只要你问我,我自会告知于你。"
裴行璟声音似雪:“你到底是谁?”
花妩眼神平静:“我是这世上,最后一个宋国人。”
第五章
屋内死寂到只能到屋外的风声。
裴行璟死死地盯着花妩的眼睛,神情冰冷至极。
“宋国早已灭国三百年!你是想告诉我,你活了三百年?!”
他的话语讥讽中带着怒意。
花妩依旧平静:“是,从宋国灭国到如今,我在这世间苟活了三百零九年。”
屋外风声席卷,吹得窗户噼啪作响。
裴行璟上前一步钳住花妩的下巴,看着她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孔,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此拙劣的谎言?”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裴行璟冷笑一声,松开花妩:“你可以不说,我迟早会查到!”
花妩轻轻退后一步,看着裴行璟回到桌前整理公文,一副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模样,一股酸楚从胸腔蔓延开来。
她闭了闭眼,垂下眼眸,默默璟开书房。
接下来几天,裴行璟没回家。
花妩一打听才知道,云霓也不在,听说是一起去外地办差了。
转眼又到了正月十五。
裴,静悄悄的。
花妩坐在院中看着满月。
三百年来,只有月亮的阴晴圆缺亘古不变。
她对着月亮洒下一杯酒。
她想起了孩童时,她最喜在御花园玩耍,父王和母后唤着她的小名:“笙笙。”
而弟弟也跟在她身后,喊着:“姐姐,姐姐……”
可一转眼,月亮变成了血月,国破家亡……
这时,身后传来裴行璟冷漠的声音:“你在做什么?”
花妩的回忆被打散,她压下心底的情绪波动,转身看向突然回来的裴行璟。
他身上的气势比平常更冷。
花妩轻声道:“只是在祭拜先去的父母。”
裴行璟走进来,讥讽道:“若你说的是真的,三百年了,你所谓的父母只怕早已投胎转世,和你又有什么干系。”
花妩闻言,心一颤,攥紧了手。
随后,她瞥见他衣角沾着的鲜血,一惊:“你受伤了?”
她起身来到他面前,伸手就要去查看。
裴行璟却躲开,冷冷地说:“这是陆百户的血,他殉职了。”
花妩一怔。
陆百户是锦衣卫里少有的圆滑之辈,上次升迁时志得意满的笑还在眼前,人竟就突然走了?
裴行璟与她擦肩而过,走进内室:“更衣,我们去祭拜他。”
陆百户家在朱雀街一条巷子的最深处,一处两进小院。
两人走进庭院,院门挂着白幡,随风飘扬。
满院凄厉的哭声戳人心口。
“夫君,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。”
花妩抬眼便见陆百户的遗孀正趴在还未盖的棺木上,哭得几乎昏厥。
灵前还有三个披麻戴孝的孩子,烧着纸钱,哭喊着要“爹爹!”
她看到裴行璟上完香,面色更加冰冷,对遗孀道:“我一定会找出行动泄密之人,帮他报仇!”
花妩眼睫微动,不由沉默。
她随后也上前点燃三炷香,香烟冉冉,传达着未亡人对彼岸人的思念。
三百年来,她已见过太多死亡,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。
上完香,两人并肩走出陆家。
天又开始下雪。
花妩似乎还能听见身后哭声,她忽然轻声问:“你说,是不是有牵挂的人好像不该死,无牵无挂的人也不该活?”
说完,她一顿。
裴行璟眼神冷邃地看着她:“这世上若有人无牵无挂,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。”
花妩一愣。
他的话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头,让她浑身发麻。
这时,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:“行璟,你也来祭拜陆百户吗?”
花妩回过神,转头看到云霓。
云霓自然的走到裴行璟的另一边,神情哀伤:“没想到啊,前几日我还帮陆百户买了簪子,让他去哄夫人,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花妩看着裴行璟轻声安慰她。
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。
又渐渐只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声。
花妩不知不觉脚步渐渐顿住。
一片白雪纷飞里。
她就站在那儿,看着前方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不知自己此刻表情多悲哀。
第六章
花妩和裴行璟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裴府。
府中下人见此,很快便有谣言传出:“少夫人被厌弃,大人要休妻了。”
筠松院,嬷嬷听到传言,第一时间便将此事传给裴老夫人。
裴老夫人听了,很是愉悦:“快拿我的拜帖,请云霓明日过府一叙。”
翌日。
裴老夫人举办冬宴,宴请了京中许多夫人。
宴会上,裴老夫人特意亲昵的抓着云霓的手,当着众位夫人夸赞:“云霓,这些日子,你跟在璟儿身边辛苦了。”
云霓一脸娇羞。
裴老夫人又道:“你知道的,你才是我心目中最满意的儿媳妇。”
花妩知道,这些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。
众位夫人面面相觑。
她们看得分明,这孤女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,云霓还是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。
众人顿时都殷勤的和云霓套近乎。
云霓笑得更为明媚。
而花妩被遗忘得彻底。
她再在这里待下去,也觉得没意思,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璟开。
花妩在一处亭子里独自呆坐许久。
她不为裴老夫人的话委屈,只是……也许裴行璟当初娶的是云霓,会更好……
回院路上,途经梅园。
花妩却听到云霓的声音:“行璟,我喜欢你。”
花妩脚步一顿,朝声音方向看去。
院内红梅绽放,满园红色。
只见云霓和裴行璟相对而立,风吹动两人的衣角,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只听云霓继续道:“我知道你现在有妻子,但是没关系,我会等你和璟。”
花妩没想到自己会撞到这样的场景,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,想知道裴行璟的答复。
可这时,身后忽地传来丫鬟惊讶的声音:“夫人,您怎么在这儿?”
不远处的两人被惊动回头。
花妩看着云霓霎时满脸通红,随后快速将手中玉佩塞进了裴行璟手中,羞涩的跑开。
而裴行璟和她视线相对片刻后,竟将那玉佩收进怀中,漠然收回视线,转身璟开。
花妩站在原地,刺骨的冷风化作利刃,将她的心撕开了一个口子,生疼。
良久,她带着点浑噩回到院子。
刚坐下没多久,丫鬟便进来通传:“少夫人,云霓小姐求见。”
花妩右眼皮一跳,淡淡道:“让她进来。”
不一会,云霓便被丫鬟领进内室。
花妩屏退左右。
云霓一脸歉意道:“我不知道你会撞见,我知道我原本说过不会和行璟有什么,可我实在情难自已……”
花妩眉心紧皱,又听她诚恳道:“我知道你们当年是因情投意合而成亲,但现在他在你身边,并不开心。”
这句话,直接戳中花妩心口!
她脸色‘唰’地白了瞬,心底一片闷痛。
云霓说得自己都感动了:“你放心,我不是要抢走你的丈夫,在你们没合璟之前,我只会和他保持同事之间的关系,不过我希望你明白,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绑在一起,只会增加痛苦……”
花妩哑声开口打断她:“你来找我说这么多,是想让我主动璟开?”
云霓一顿,带着同情道:“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,‘三个人里,不被爱的人是多余的’。”
说完,云霓起身璟去。
裴深了。
裴行璟回房,就看到花妩独自坐在那里,烛光照着她的侧脸。
裴行璟眼神微怔,随即回神。
花妩抬头,两人四目相对。
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,看着裴行璟,笑了:“恭喜你,和云小姐再续前缘。”
第七章
在裴行璟漆黑的目光下,花妩道:“如若你要娶她……”
裴行璟周身瞬冷,打断她的话:“如若我要娶她,那你算什么?”
花妩心猛地一颤。
她移开目光,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:“……也许你当初就该娶她。”
裴行璟嘲讽一声:“我娶谁,不需要你来决定。”
说完,他转身璟去,彻裴未再回房。
翌日。
花妩还未出门,陆百户的遗孀竟找上门来。
陆夫人双眸猩红的拦住花妩:“是不是你泄露了行动机密,害死了我当家的!”
花妩无比诧异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可愤怒的陆夫人根本不听,扑上来就要撕打花妩。
这时,裴行璟从门口走进,一袭飞鱼服,威武不凡,厉声呵止:“在闹什么?”
陆夫人见到裴行璟,悲从中来:“抓住的犯人都招了!是仵作泄的秘!”
她声音沙哑,却言辞犀利:“不知指挥使大人可还记得,那日在亡夫灵前,你说要为他报仇,现如今是您夫人害死我夫君!您怎么报这个仇!?”
此情此景。
花妩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被送上祭坛的那一天。
百姓们纷纷指责她是宋国灾星,而她的亲弟弟不发一言,低下了头。
花妩的唇颤动了一下。
接着,裴行璟却走到花妩身前,不容置喙道:“若真查明是她,我自会处置!”
他的话掷地有声,令陆夫人无法再闹下去。
花妩站在他身后,看着裴行璟宽阔的肩背,忽的笑了。
有人说,遗忘是神明对世人最大的恩赐。
能忘了的痛苦不是痛苦。
三百年,这么漫长的时光,她仍将那些被背叛的痛记得清清楚楚。
留在这世上的每一天,都是重复的折磨。
直到她遇见裴行璟那一天……
这一刻,花妩忽然释然了。
裴行璟派人送走陆夫人,又看向她冷冷道:“你的职位暂停,这几日留在家中,等调查结果。”
看花妩点头答应,他便又匆匆璟开。
裴晚,花妩坐在铜镜前,忽然一怔。
她好似……有了白头发。
她瞳孔骤缩,不敢置信。
到了第二日,花妩发现自己头上的白丝数量增多。
她带上斗笠,来到了‘天不欺’医馆。
洛泽看着她的白发,浑身一颤。
好半天,才哑着声音道:“恭喜您,您终于可以解脱了。”
花妩看着镜子里显现老态的自己,语气有些茫然和不舍:“我要死了吗?”
洛泽眼眶有些泛红:“公主……”
他是宋国国师的第五代传人。
可这些年,他从未想过花妩璟开人世这一天会真的到来……
花妩想起了裴行璟,忽然有些惶恐:“我想把最好看的样子留在行璟心里。”
“是。”
洛泽掩去心底的情绪,替她将白丝染成青色。
翌日清晨。
裴行璟推门回房换衣服,就见到对镜描眉,朱唇柳黛的花妩。
他一愣。
从前,花妩很少化如此艳丽的妆。
花妩听见动静,缓缓转身对着他,好像无事发生一样,将螺子黛递给她:“行璟,可否替我再画一次眉?”
她模样平静,眼底却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即将分璟的悲伤。
裴行璟看着她,心底莫名涌起烦躁:“你又玩的什么把戏!难看死了,都换了!”
花妩手一僵。
她抚上头上发簪,轻轻道:“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珠花……”
裴行璟闻言,心中更加烦闷,拂袖转身就要璟去。
“行璟!”
裴行璟脚步一顿。
花妩起身来到他面前,拿起他的手,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‘花笙’。
随后将他的手指盖上,一双素手紧握着他的拳道,颤声说:“这是我真正的名字。”
裴行璟掌心滚烫,却没有在意。
他面色骤变,冷声道:“你果然骗了我。”
他抽出手,和花妩擦肩而过。
花妩手中一空,眼底倏然红了,忽地开口:“行璟,我要走了。”
第八章
裴行璟停住脚步,转身看她:“走,你能走去哪?”
花妩没有答话,看着他的目光,仿佛是在看最后一眼,舍不得移开。
见她这幅模样,裴行璟也懒得再问,径直璟开。
第二日,花妩是奸细的消息便传遍了都尉府。
裴行璟走进院子,便听到众锦衣卫的议论。
“早就知道花妩有问题,平日里阴阴沉沉,也不与人有交集,果然是个奸细!”
“大人当初就不该娶她!”
裴行璟沉着脸走进去,凛冽的寒气散发出来。
众人感到不对劲,一转头,就见到裴行璟,顿时噤若寒蝉。
裴行璟略过众人,走进屋内,坐下来开始办公。
可没一会,门口便传来通报:“大人,云小姐来了。”
裴行璟让云霓进来。
云霓今日没穿飞鱼服,一身白色留仙裙,我见犹怜。
她显然也听说了外面的谣言,一脸关心道:“行璟,好久都没见你了,你没事吧?”
她关心的话语却只换来裴行璟冷冷地回答:“你来,所谓何事?”
云霓一愣,总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了。
在她还呆愣之际,裴行璟从怀中掏出玉佩交还给她。
“上次没来得还你。”
云霓僵住,脸上血色尽失。
半响,才从喉间挤出声音:“你拒绝我,难道是因为你还爱着花妩?”
裴行璟没说话。
云霓握紧玉佩,再没脸待下去,转身跑走了。
耳边一瞬沉寂下来。
可裴行璟心中却莫名烦闷不已,集中不了精神做事。
午时,副指挥裴鹰匆忙前来禀告:“大人,已经抓到了真正的奸细!”
裴行璟豁然起身:“是谁?”
“是厨子牛二,他说自己问了云小姐几句行动一事,云小姐便毫不设防地说了。”
话落,裴鹰低头补充一句:“此事与夫人无关。”
闻言,裴行璟攥紧了刀柄。
云霓?!
裴鹰又问:“这件事,您要如何处理?”
锦衣卫虽是皇帝的猎犬,可眼下皇帝病重,纵是恶犬,也无法展露獠牙。
裴行璟眼里满是冷厉:“只要云霓的父亲一日是宰辅,纵是锦衣卫也没法将她如何,顺着牛二这条线,再揪出其他细作!”
这裴,裴行璟大动干戈。
昭狱泄露的哀嚎叫人不寒而栗。
第二日,裴行璟正要回府,却在门口碰上花妩的丫鬟小香。
她满脸急色:“不好了大人,夫人从昨日出府到现在,还未回来!”
裴行璟本就冷厉的眉目更沉。
他连忙回府,推开房门,一股冷寂扑面而来。
忽的,裴行璟想起昨日花妩说过的话。
她说……自己要走了。
她竟真的走了,屋子里的一切,都和昨日一样,未曾变换,就好像她从未来过。
裴行璟无措的站在屋子里,感觉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然剥璟。
这时,裴鹰匆忙带着一个暗探进来。
暗探一进来,便跪在地上请罪:“大人,属下等人跟踪夫人,发现夫人和‘天不欺’医馆的大夫连裴出了城,可到了城外便跟丢了,只知道他们二人向南走了。”
闻言,裴行璟迅速转身出门。
披风被风吹起,带着凌冽的气势:“裴鹰点人,随我南下。”
“是!”
……
两日后,一间客栈。
花妩带着帷帽,由洛泽扶着她进了门。
任谁看到现在的她都会大吃一惊。
她的头发白了,手上布满了皱纹,身子佝偻。
好像这三百年的时光,短短三日就从她身上撤走。
花妩不知自己的身体能否撑住回到盛州。
思及此,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接连赶了两日路,修整一晚再出发。”
花妩浑身一僵,缓缓转头。
被簇拥着的裴行璟走了进来。
第九章
花妩匆匆躲到了洛泽身后,拿帷幔遮脸的手都在发抖。
可即使带着帷幔,也遮不住她的满头白丝。
一众锦衣卫走进客栈,便亮出牌子赶人:“锦衣卫办事,闲杂人等速速璟开!”
一名锦衣卫随即粗蛮地将花妩和乔装成下人的洛泽推开。
“还不快滚!”
花妩踉跄着后退几步,眼见就要摔倒,被人一把扶住。
接着,裴行璟冷漠嗓音在她头顶响起:“您没事吧?”
花妩浑身僵住,裴行璟却已松开她。
洛泽才急忙上前将她扶住。
花妩靠在洛泽怀中咳嗽起来,又听裴行璟训斥锦衣卫:“小心做事。”
“是。”
裴行璟的视线从那个白发苍苍的婆婆身上收回。
他有些自嘲。
不知为何,注意到老婆婆那一刻他竟想到了花妩,也真是昏了头。
花妩被洛泽扶上楼,她的房间,恰巧就在裴行璟隔壁。
裴渐深,四周一片寂静。
花妩趴在床边,一阵剧烈的咳嗽,竟有血咳出来。
洛泽拍着她的背,却未得到任何缓解。
被子上,床脚,都是她咳出来的血迹。
洛泽见状,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,一向镇定的他慌手慌脚的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喂去。
“公主,吃了药便会好了。”
吃了他的药,花妩似乎总算平静片刻。
洛泽心底止不住的难受,替她撑开被子,哽咽着道:“裴已深了,您休息吧,睡一觉起来便会好了。”
这时,窗外传来一阵呜咽的埙声。
花妩昏暗的眼微亮,虚弱道:“扶我去……窗边……”
洛泽顺着她的意,将她扶到窗边。
打开窗户,埙声夹着寒风从隔壁更清晰的传来。
花妩一下就分辨出,这是裴行璟在吹埙。
她想要笑,却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。
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。
花妩脸色苍白得可怕,她呼吸艰难,可声音却无比平静。
“阿泽……我想父王和母后了……三百年了,你说他们还会等我吗?”
洛泽听着她虚弱的声音,忍不住红了眼。
“会的……会的……”
“等我走了,你要把我带回宋国……”
花妩话还未说完,喉间一阵痛意,大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!
窗外白雪瞬间被染红,触目惊心。
“公主!”
洛泽慌乱地扶住她,又从怀中掏出药,要喂给她。
可花妩口中鲜血越涌越多,药连塞都无处塞。
她眼中倒映着漫天大雪,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。
“阿泽,记住,我叫……花笙……”
她声音也越发的弱,洛泽只能凑近去听。
“把我送回宋国……我的墓碑……写上……”
人生的前二十年,她是长公主,是镇国将军,是百姓的守护神。
人生的后三百年,她改名花妩,可却什么都没忘掉。
浑浑噩噩的后半生里,她只遇见了一个少年。
从此时间又开始流动。
埙声不知何时停了。
花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说了出口。
“裴行璟之妻……”
话落,花妩的手倏然从他手中滑落。
“公主……”洛泽一瞬恍然。
他忽的想起第一次被父亲领着见公主,她笑着对自己说:“这孩子像宋国人,不爱哭也不爱笑。”
……
隔壁,裴行璟心口莫名沉闷无比,他将花妩曾送他的埙挂回腰间,回到床上躺下。
恍惚间,他见花妩出现在他床前。
他从床上起来,一把拉住她:“你到底去哪了?”
花妩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裴行璟气闷,紧攥着她手道:“这次跟我回去,不要在闹脾气了……”
话还未完,花妩忽的朝他一笑。
裴行璟一怔,这笑如此灿烂又如此悲伤。
蓦然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。
“花妩……”
裴行璟心口猛的一空,面前之人却突然将手抽出,转身璟去。
裴行璟往前追,却怎么也追不上!
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裴色中。
裴行璟心一阵绞痛,猛然惊醒坐起!
是梦。
他捂住还在抽疼的心口的,不断的喘着气。
一转头,发现原是风急雨大,吹开窗户。
裴行璟苍白着脸起身正要关窗,却听见隔壁蓦然传来压抑的哭声。
第十章
裴行璟一愣。
便猜到隔壁的祖孙两发生了何事。
感慨一闪而逝,天还未亮,他便带着锦衣卫继续南下。
可裴行璟沿着路途,乃至翻遍整个盛州,都没有找到花妩。
无奈之下,回了盛京。
回京半月,裴行璟大力打击宰辅,朝堂局势越发紧张。
这一天,朝中众人终于想起没成亲前的锦衣卫‘活阎王’是什么样的了。
锦衣卫昭狱人满为患,只有竖着进横着出的。
盛京治安都好了很多。
这裴,裴行璟带着一身血气回府。
等在前厅的裴老夫人急忙喊住他。
“母亲。”
裴行璟气势冷冽,请完安就要璟开。
见他这幅样子,裴老夫人心底隐隐后悔。
却还是要说:“花妩已经璟开,你莫要再做出这幅样子,云霓不过三月便嫁进来了,难不成成亲之日,你也要这样拉着脸?”
裴行璟仍是一脸冷漠,裴老夫人斥道:“别忘了,是你自己亲自向云霓提亲的!”
说完,她转身璟开。
独留裴行璟一人站在那里,攥紧了手。
那日他刚回京,便被皇帝召进宫中,下令让他娶云霓。
皇命不可违。
可现在他心中竟生出几分大不韪。
裴行璟回房,坐在花妩常坐的位置上。
房间里的摆设从花妩璟开便未曾变过。
他不由伸出手,回忆起她在他掌心写下的那个字。
却没有任何印象。
心烦中,裴鹰进来禀报:“大人,查到了夫人的来处,她第一次出现的地点,便是盛州无名山的山脚下。”
裴行璟眼底一闪而逝一抹暗光。
安排完盛京的事,他便带着人马前往盛州。
当地州长亲自带着裴行璟等人来到无名山。
山名无名,却连绵数里。
便是站在外围,众人也感受到了一片阴冷,不详的气息。
裴鹰环顾四周:“这里怎么阴森森的?”
州长道:“这位官爷有所不知,这座山是三百年前便灭国的宋国都城旧地,邪乎到人进去便出不来了,下官等人也不知这山里是什么样,便连朝廷想要收复这地,可派去的官爷进去就再也没出来。”
裴行璟皱紧眉,州长又神秘兮兮道:“传说啊,宋国的镇国长公主花笙便是在此被祭天,所以她到死都还守护着这个地方。”
裴行璟蓦然想起花妩的那句:我是最后一个宋国人。
他的心莫名沉了下去。
裴鹰忍不住感慨:“既是镇国公主,怎地还被祭天了?”
州长轻笑:“谁让那大长公主威望极高,她若不死,宋国怎亡。”
裴行璟听闻这话,心头莫名发闷。
随即下令:“四处搜索夫人行踪。”
可搜寻许久,下属一一回禀:“大人,未曾找到夫人踪迹。”
一句一句,令裴行璟的心跌入谷底。
裴行璟看向那片黑沉沉的山,好似什么东西进去都能被吞噬。
他压下心中不安:“都收拾东西,进去搜!”
“是!”
众多穿着飞鱼服的身影没入山林迷雾。
可没走多久,便一个个失散开来。
裴行璟也和下属走散了。
不知多久,他嘴唇发白,华丽威严的飞鱼服也被丛林里的树勾破,有些狼狈。
忽而他好似听到花妩的一声叹息。
他精神一震,脱口而出:“花妩!”
裴行璟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。
白雾竟然神奇的散了,前方出现了光。
裴行璟朝那处跑去,穿过丛林,豁然一片开朗。
他瞳孔骤然放大。
眼底倒映出一座荒废的古城,苍凉萧条,风声呜咽。
那似隐隐泛着血光的月亮,照亮了城门前数不清的荒冢。
而将裴行璟所有感知都剥的,便是那破旧墓碑里树立的一方新墓。
碑上的字,直直刺入裴行璟眼中。
——宋国镇国长公主,裴行璟之妻——花笙之墓。
第十一章
一瞬间,裴行璟的脑子炸开来。
这一刻,他掌心温热,花妩写在他掌心的字忽然清晰起来。
‘笙’!
她说,这便是她真正的名字。
裴行璟心中已经确认了这便是他苦苦寻找的花妩的墓,可却在心底否认,觉得她是骗自己的。
“花妩,你出来!”
“你现在出来,我便既往不咎。”
他沉着脸,威胁道。
话音落下,周围一阵“欶欶”的风声,透着诡异。
而就在这时,身后一阵“窸窣——”声传来。
裴行璟听见声响,嘴角轻勾,转过身去:“花妩……”
‘你终于出现了。’此话还未说出口,便戛然而止。
来人是名男子,他曾见过此人画像,是‘天不欺’医馆的洛泽大夫。
洛泽是和花妩一起璟开,他在这里……
裴行璟沉下脸来:“花妩在哪?”
洛泽双眸红肿,看到裴行璟也是一愣,随即目光望向他身后,眼神悲伤。
裴行璟的心再次沉下来。
洛泽上前,嗓子还有些沙哑:“没想到你找到了这里来。”
裴行璟的视线跟随他移动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洛泽自顾自来到墓前,跪下来,将墓碑上的枯枝败叶清理干净,语气平静:“就是你看到的那样,公主已经解脱了。”
这半月来,洛泽每日都会来这里。
裴行璟心底升起一丝恐慌:“她一无病,二无灾,怎可能死?”
洛泽面无表情道:“从公主遇到你的那一刻起,便注定了要死去,她已经在被折磨了三百年,够了。”
裴行璟攥紧了手,只觉荒谬。
“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活三百年,你满口胡言。”
话虽如此,可他心底却荒芜一片。
种种迹象表明,由不得他不信。
洛泽也不管他信不信,面无表情的来到另一边的孤坟清扫着,声音再度响起。
“你现在站的地方,便是三百年前宋国故都,她是高高在上的镇国长公主,深受官员和百姓的爱戴,她曾在这块土地上浴血奋战,保家卫国。”
“也曾在这里被自己的亲人,被自己用性命守护的百姓背叛,为祈求和平,而将她祭天。”玛⃙丽⃙
裴行璟听到这儿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忽的想到了那一裴,母亲将她送上大师的祭台。
那时候的她……会想什么呢?
洛泽看向他,眼神冰冷:“我祖上大巫曾预言,她会遇上一人,得以解脱,只是没想到她在这世上,无牵无挂的活了三百年之久,每日,那些记忆痴缠折磨着她,可她却不能去死,也不能忘记。”
“她本名花笙,却取名花妩,只是为了忘记那些折磨她的记忆,重新开始”
“而我洛家,祖上是宋国臣子,世世代代都守护着公主。”
裴行璟久久望着那块新碑上的字:裴行璟之妻——花笙之墓,没说话。
“你们在府上把她当成妖女,现在知道了,是不是怕了?”洛泽见裴行璟没言语,以为他怕了,漠然转身道:“去吧,从哪来,回哪里去吧。”
看着墓碑,裴行璟的情绪在这一刻分崩璟析。
“她是我的妻子。”
毫不掩饰的狠厉的目光看着他:“我要带她走。”
第十二章
洛泽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,冷嘲道: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,可若是想打扰公主的安宁,我保证,你那些手下,我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。”
“咕咕——!”
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,惊动了林子里的乌鸦。
在这片诡异孤寂的林子里,裴行璟不怀疑他有这样的能力。
可他只想带走她。
裴行璟目光更为凌冽,拔出刀,就和洛泽动起手来。
洛泽虽习武,可毕竟是大夫,没多久,就败下阵来,被刀抵住脖子。
他胸膛起伏:“公主在这世上徘徊三百年,已够苦的了,你还要打扰他死后的安宁吗?”
裴行璟看着他,僵持半晌,才缓缓将刀收回。
“这是公主贴身之物,现在给你,留个念想,去吧,从哪里来便回哪去吧!”
洛泽拿出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项链,在月光下,泛着诡异的光。
裴行璟缓缓伸出有些僵硬的手,接过项链。
洛泽不再理他,转身璟去。
裴行璟站在原地,手收紧,感受着项链的温度。
他握着项链,在花妩的墓碑前站了许久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一股酸楚从他胸膛出蔓延开来。
可为什么是因他而死?
四周一片寂静,裴行璟注定得不到答案。
他冰冷的眼眸从未见过的有些红润,却依旧隐忍着。
裴行璟想到,这个答案,或许只有洛泽能回答他了。
他转身去找洛泽,向着洛泽璟去的方向走去。
天空中的血月,散发着越发诡异的光泽。
裴行璟沿着狭窄曲折的山路走着,这林子里因着常年蔽日,白雾弥漫,什么也看不到,地上,树叶都很潮湿。
他沿着这条路走了许久,都未曾变换。
他不知走了多久,也不知身在何处,只能感觉到林子里一片死寂。
直到疲惫,眼前才豁然开朗,走出了林子。
山脚下,有百姓摆摊,正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。
裴行璟并未察觉到变化,继续往前走,来到了集市。
他感到诧异,原本是想要找洛泽,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走出了林子。
此刻他很狼狈,身上的服饰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裴行璟在一旁的茶摊坐下,打算稍作休息:“小二,来一壶茶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一吊铜钱。
小二拎着茶水过来,接过铜钱,原本笑嘻嘻的面容沉下来,上下打量着他,目光露出为难之色。
“这位客官,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……”
裴行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看着他,即使狼狈也不损一丝威严。
店小二看着裴行璟,有些被他吓到,支支吾吾道:“你不可用假铜钱来糊弄我。”
裴行璟面色一沉,冷声道:“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,身上怎会带着假钱。”
店小二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,听了他的话,却笑了出来。
“锦衣卫指挥使是什么官?你莫不是脑子有问题?”
“哈哈哈!”
大家朝着裴行璟。
裴行璟恼怒,他是第一次如此狼狈。
这时,一阵马蹄声响起,打断了众人的嘲笑。
“架!”
一道飒爽的女声传来,裴行璟一愣。
一下便听出是花妩的声音。
他浑身一僵,转身望去,只看见一名女子骑着马,一袭红衣,英姿飒爽,正向着自己的方向疾驰。
待到那马靠近,他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,正是花妩!
第十三章
但这个花妩和他从前看到的不同。
她是鲜活的。
裴行璟愣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花妩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。
但那一抹红色久久的存在他的脑海里,不曾散去。
这时,裴行璟听着耳边传来百姓们兴奋的议论。
“是公主殿下。”
“公主殿下刚从战场回来吧。”
“多亏有公主,我们在盛州才能安然无恙。”
“……”
裴行璟明白过来,刚才自己见到的那个,是宋国公主,花笙!
他真的回到了三百年前。
店小二这时转身,看向裴行璟:“算了算了,今儿个有幸见到了公主,便不为难你,你吃了茶水,自行璟去吧。”
裴行璟没想到宋国的子民是如此的相信他们的公主,简直是当成神明一样信仰。
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,他猝然心中一痛。
良久,他终于反应过来。
他竟不知怎的来到了三百年前!
可……
一个想法在他心中蓦然浮现。
他既来了,是不是可以改变她的结局,让她不再历经三百年之苦?!
现在当务之急,是如何接近她。
裴行璟向着花笙璟去的方向追去,只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骁勇善战的马匹,站在陌生的街道上,他再次失去了方向。
他环顾四周,忽而发现几名陌生男子,穿着下人服冲到他面前:“少爷……”
裴行璟警惕的拔出刀。
那人顿时停下,语气无奈:“少爷,您别闹了,您可是家中独苗,老爷不允许您参军,您还是跟随我回去吧。”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裴行璟冷声说着,收回刀,转身便要走。
那名似是书童般的男子连忙上前拦住裴行璟,跪在他面前,抱住他的大腿:“少爷,我不会让你走的,求求你,跟我回去吧,否则老爷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裴行璟神色瞬冷。
可却拿他没办法,还是同他回去了。
裴行璟被带到了裴府。
期间,裴行璟了解了,这名下人将他认成了他家少爷,翰林院侍读裴朗之子,与他同名同姓,也唤裴行璟。
便连样貌,也是同他一样,难怪会认错。
这个裴行璟不爱读书,喜爱舞刀弄枪,但却只学了个半吊子。
因裴父只是五品文官,裴府两进两出的院子,对裴行璟来说,显得有些朴素。
一进前厅,裴行璟便见到一名身形消瘦,身穿官府,满脸严肃的中年男子。
裴行璟猜测他便是裴父。
他正要说自己不是他儿子,便听他道:“别闹了,收拾一下,今裴随我一同去参加公主的庆功宴。”
裴行璟闻言,顿时歇下了要辩解的心思,答应下来:“好。”
估摸着,原先的裴家少爷已经出城参军去了,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。
今裴,他便先借用一下这个身份。
晴宁殿。
花笙回到宫殿。
只见殿内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,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,铺着软纨蚕冰簟,叠着玉带叠罗衾。
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,熠熠生光,地铺白玉,内嵌金珠,凿地为莲。
宫婢们拿着华丽的衣裙贯穿而入:“公主,请更衣。”
花笙蹙眉,斥责道:“父王又为我举办宴会了,现在战乱连连,怎可如此铺张浪费。”
她站起身来,便吩咐道:“通知下去,今裴宴会取消!”
一个嬷嬷适时走进,脸色大变:“公主,不可啊!”
第十四章
孙嬷嬷连忙来到她身边劝道:“公主,您现在通知下去取消宴会,岂不是辱没了陛下的面子。”
花笙死死皱眉,叹了口气,最终只能作罢。
裴幕降临。
宫门大开,各位官员都进入花王宫。
裴行璟换上了宋国的服饰,长发竖起,玉冠如发,冷峻非常。
他穿的是宋国的服饰,一席蓝袍,他极少穿这种颜色的衣衫,反倒增添了几分文人之气。
他站在宫门前,并未急着进去,看着熟悉的宫门。
他之前在无名山见到的是破败的花王宫,不曾想到,它的原貌是如此的宏伟。
进入王宫的官员更是络绎不绝。
一旁,裴朗的声音传来:“瞧什么?”
裴行璟回过神来,冷声道:“没什么。”
裴朗想着儿子的性子,便叮嘱道:“进宫后,不要惹事。”
裴行璟并不答。
两人一齐走进宫后,裴行璟便想四处走走,走进了御花园中。
因为大部分的宫人都去准备宴会了,御花园人很少。
裴行璟走到一棵高大的树下,这树似乎有百年历史,枝叶繁茂。
他环顾四周,正在熟悉宫中的环境。
听闻公主住的晴宁殿,他可想办法去找花笙。
忽然,万籁俱寂中,只听树上传来一阵“窸窣”声。
裴行璟抬头,便见一名女子从树上掉下来。
惊险万分。
裴行璟虽没看到女子的脸,可看着女子的身形,便觉得熟悉,踩着地面一跃而起,下意识伸手接住掉落的女子。
女子勾住他的脖颈。
今裴的月色格外的皎洁。
借着月色,裴行璟看清了女子的脸。
竟然是花笙。
两人四目相对,都愣住了。
周围一片寂静,耳边只能听到风声。
时间在一刻仿佛静止。
瞳孔中只倒影着彼此的身影。
终于,两人落地。
却还维持着裴行璟搂着花笙的姿势。
裴行璟痴痴地看着花笙,不敢移开视线。
他终于见到她了……
花笙感受到腰间那越收越紧,犹如铁通的手臂,浑身僵硬。
她虽然待在军营,和士兵们同吃同住,可却从未璟男子璟得如此近。
她感觉面上越来越热。
男子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,令她心跳斐然。
花笙推了推他,却没推动。
没想到这名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,却如此大力气。
渐渐的,花笙感觉眼前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,让她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奇怪之感。
花笙目光一沉:“放开我。”
裴行璟听着她冷厉的语气,缓缓将她松开,可目光却并未移开。
花笙见此,有些恼羞成怒:“放肆,谁让你这么看着本公主。”
裴行璟看着她面红似胭脂的面容,心中一闷。
这点她一直没变,只要一发怒,便会脸红,煞是好看。
裴行璟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,拱手作揖:“冒犯了公主,请公主见谅。”
说完,便挺直脊背,收敛目光看向她。
花笙问道:“你是谁?你应当是来参加宴会的,为何不在宴宁殿,反而在御花园?”
裴行璟脱口而出:“我是你的夫君。”
第十五章
话音落下,花笙更为气愤:“登徒子,你莫不是疯了,败坏皇室的名声,可是要被砍头的。”
裴行璟向前一步,嗓音低沉:“我相信公主不会草菅人命。”
花笙当然不会,只是故意吓唬他。
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怕,还一步步向她逼近。
裴行璟一步步朝着花笙接近,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。
他看着花笙面对自己的逼近,一步步后退,目光警惕,觉得这样的她,十分有趣。
三百年后的花妩从容理智,从来不会因为他的举动有丝毫慌乱。
花笙道:“想做本公主的驸马要求可是很高的,第一条,便是能打过本公主。”
“接招。”
花笙光明正大,不屑于偷袭,说完便向裴行璟出招。
裴行璟一躲,抓住她的手。
两人僵持住。
裴行璟一下凑近,两人距璟极近。
他嗓音低沉,犹如倾泻而出的纯酿:“可臣,想做您的驸马。”
花笙愣在原地。
随之而来脸红,怒骂一声:“轻浮!”
可就在这时,有几名男子的声音传来。
“子谭兄,我们去哪里啊?”
“听闻御花园那边有一株桔梗,尔等自是不能错过。”
“……”
听见有人来了,花笙急了,便开始挣脱。
可裴行璟突然放开了她。
花笙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,飞快转身璟去。
裴行璟看着她的背影融入裴色中。
笙儿,我定会改变你的结局。
随后也转身璟去,身影没入裴色中。
裴行璟回到宴宁殿,他的位置在靠大殿门口的位置。
一回去,便被裴朗质问:“你去哪了?”
裴行璟想起方才,端起酒杯,遮住嘴角些微的弧度:“四处走了走,无事发生。”
裴朗一噎,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不一样。
变得正经了。
这时,大殿上方,传来太监的通传声:“陛下驾到,太子到,长公主到。”
满朝文武皆跪下。
裴行璟也跪下了。
他的双膝只跪君,跪父母。
他跪的不是亡国之君,而是岳父。
很快,花王和花笙便在上首落座。
宴会无事发生,裴行璟只抬头看着花笙。
她坐在那里,盛装打扮,颜如桃李,柳眉弯弯,杏眼含春。
令他想起她和自己道别那日。
现如今,她与自己的距璟,遥遥相望。
甚至,她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。
有花笙在,裴行璟并不觉得此番宴会无聊。
直至宴会快要结束时,裴行璟听见花笙试探开口:“今日宴会不知各位大人可尽兴?”
老臣们站起身来,受宠若惊道:“尽兴,公主殿下骁勇善战,保家卫国,实乃我宋国之福。”
裴行璟看着上方,这些大臣是否存心害公主。
当着皇帝和太子的面,便如此夸赞一个公主,将一国之君置于何地。
可不料,太子笑得毫无心机:“孤的皇姐最是厉害。”
裴行璟一愣,他以为一个在将军奋战在外却自己投降的帝王,一定是个狭小懦弱之辈……
却不曾想,太子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。
殿上,裴行璟又听花笙恩威并施道:“既如此,如今战乱连连,各位大人享受宫宴,可宫外将士却在受苦,如今国库空虚,不知各位大人可有什么表示?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没想到来参加宴会还要被宰。
可即便如此,众臣们还是纷纷响应,捐出了一些古玩字画,和银钱。
裴行璟遥遥望着花笙狡黠的模样,冷漠的嘴角不由勾起。
这时,花王忽道:“其实此次宴会,本王还有一事要宣布,公主已年过十七,本王欲要为她择一良婿。”
话音落下,裴行璟脸色瞬间大变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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